2013年9月29日 星期日

海峽兩岸的望子石


 、海峽兩岸的望子石

台灣海峽兩岸,自從古老的年代,就都有一則望子石的傳說,年邁老母,經年倚石遙望,遙望那滔滔大海,盼望她那久不歸來的愛子,一日復一日,一月又一月,一年復一年,滔滔大海,茫茫滄天,孩子胡不歸。
    台灣海峽封閉四十多寒暑,有多少老母親,在兩岸的望子石,企盼她的愛子早日歸來。如今海峽雖然開放,兩岸已是天涯咫尺,殊不知時至今日,海峽兩岸仍有多少望子石,仍有多少老母親,在呼喚她的愛子胡不歸呢?這無形的海峽,仍然叫我望鄉卻步,依然是咫尺天涯,十年、二十年、五十年--我們母子雖然得幸團聚,可是團圓的結局,卻是想像不到的隔閡,就如同那望子石,永遠,永遠留在海的兩岸,能不讓我更加傷心落淚。

二、 母親在海的彼岸仙去了
     母親在海的彼岸仙去了,靈前懸掛著兒子哭泣的輓聯:「母今歸去,慈範堪同陶孟德。兒未盡孝,傷心永繫劬勞恩。」孩兒在海的對岸哭泣傷心,永遠、永遠的傷心;永遠、永遠的懷念;永遠、永遠無盡的哭泣。雖然人生誰無死,母親八秩晉一也算是高壽,但是令兒子傷心的、母親何以未能壽終於此岸,孩兒何以不能回鄉,見母親最後一面,不能回鄉親視含殮,未能帶同兒女叩跪在母親靈前,傾吐對母親的思念、敬愛與懺悔。尤其母親在臺期間,孩兒未盡奉侍之責,亨到天倫之樂,以致未能壽終於此岸。怎不令孩兒傷心痛哭呢!

三、戰爭讓我們家破人亡
    民國三十年春(1941)四月,正是江南草長時節,日軍大舉侵犯福州,來得突然,淪陷得也快,我們家原就無隔宿之糧,靠外婆採摘野菜及到日本兵營去乞討維生,母親為求生路,不得已和帶水約定,介紹三姨嫁給福清人,母親做工維持我們的生活費。我們被諞,任憑宰割,三姨無條件的出賣了,一家生離死別,我也被迫賣做養子,幸蒙養父仁慈,為我取名「玉采」視同親生,且讓母親贖我。

四、豈獨我家月難圓
    豈獨我家月難圓,九洲幾許斷腸人。民國47(1958)除夕的黃昏,我在工作場所鄰近的空地,聽見一位老阿嬤,哭的甚為傷心,以為貧窮沒錢過年,與同事上前安慰她,據訴因兒子服兵役在金門戰役犧牲,永遠消失在彼岸,永遠不再歸來了。
    中國古時有破鏡重圓的故事,故事情節固然悲傷,但是終劇卻是美滿,可是生於今天的中國人,破鏡重圓,幾家能夠。她的哭訴,也使得我感慨,我家的破鏡何時得以重圓?

五、母親送我離家,我送她回鄉。  
    海峽隔離我們母子四十多年,得慶幸團聚,這原該是日夜所盼望的美夢,可是沒想到這美夢是如此的短暫,如此殘酷,無異又是一場噩夢。未能讓母親安亨餘年,三次往返海峽,終於回鄉了,終於病逝於彼岸。
    四十年前母親送我離家,我站在船頭望著閩江滔滔流水,我沈思著我何日能衣錦還鄉;四十年後我送她回鄉,我抬頭仰望台北天空,我感慨遊子胡不歸!她送我,我送她,一樣是傷心,同樣是落淚,都是難捨離別情。她捨不得離開,我何嘗捨得她離去,明知她是悲傷的離去,但我卻希望她能夠高高興興的離去,高高興興的回到家鄉,矛盾的心情,無可奈何。
    重逢時不敢流出歡欣的熱淚,為的是克制激情,別離時強忍住惜別的眼淚,又為的是什麼?這就是我們這一代中國人的悲情嗎?但願這悲情能在我們這一代結束。
    這種悲情,雖然只是我們一家的故事,其中主角,我們母子更是個微不足道人物,母親是平平凡凡的婦女,在中國常被稱為愚夫愚婦,正因為她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人物,她的遭遇也是千千萬萬中國婦女所遭受的同樣命運,特別是她的行誼,也是千千萬萬中國母親所共有的典型。
六、母親是中國婦女善良的本質與典型
    母親一生孝順外婆,教養子女,誠是中國婦女典型,深感這些平凡母親的故事不該被埋沒,這百年來中國人所遭受的覆巢之災難,破鏡之苦楚不該被遺忘,是乃不忖愚昧將這些草野故事,烽火餘生所留下的一些信息,編寫成冊,聊供坊間做為稗官野史,並以表達自古以來中國人「寧願做太平的狗,不願做亂世的人。」的願望。  

七、本書選於九月印行的願望
    本書選於九月印行有其特殊的意義,民國二十年(1931)九月十八日,日本侵犯並佔領我國東北九省。九月中旬農曆八月十五日的中秋節,於我更是有家破人亡、有賣做養子、逃亡到江西、偷渡來臺灣別母四十年等等悲情。九月三日是中國對日抗戰勝利。民國三十四年(1945),我國自民國二十六年(1937)七月七日瀘溝橋事變,宣布對日抗戰,經過八年苦戰,日本終於在人類有史以來第一顆原子彈投下日本廣島,而宣布無條件投降。日本軍閥為遂其英雄慾望,害死中、日兩國人民,因戰爭直接、間接死亡者何止數千萬人,家破人亡、流離失所者,更難以數計,實是一將成名,萬骨枯。但願這一顆原子彈也是人類最後投下的殺人武器。是本書選於九月印行,祈求世界永無戰爭的願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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