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峽對岸的母親
二十四、馬江難忘青梅好友
我回到馬尾,由於學校尚未開學,我就和父親同事劉軍需的兒子劉少白一起先在私塾補習,老師是當地頗有名氣,大家都尊稱他為「來伯」的一位老先生。因為我們是海軍子弟,所以受到特別的優待,別的學生都雜處在大廳上課,而我和劉小白則在老師的臥室,他自己的用的書桌供我們讀書,但是我反而因此感到拘束。一向缺少管束的我,雖然迭遭挫折,可是卻仍然不知努力,不肯多用功讀書,老師在大廳教課時,我總是溜出去和他的外甥玩耍,我們讀的是一些古文,每天由老師指定一篇古文,自行先用毛筆抄在簿子上,翌日由老師教讀兩遍,並沒有解釋,另外寫兩張大楷,我臨的是柳公權玄秘塔。老師教學以嚴厲出名,每天上學首先要背誦前一天教的課文,錯漏一字打手心一下,起初一些短文,如愛蓮說等只要是劉小哥先背,我多能一字不漏的背好,老師知我毛病,則每每叫我先背誦,因此我也就經常挨打。老師對我記憶力頗為嘉許,對我說你的記憶很好,要多用功,這些課文對你將來很有用,可惜我沒有體會老師的好意,老師對我亦稍為偏愛,打手心也就較輕,輕輕的幾下,不會很痛也激不起我用功之心。可是逐漸選讀較長而且文詞艱深的古文觀止、戰國策等文章,難以瞭解、記憶,就不是只錯漏幾個字,老師的責罰也就不是輕輕的幾鞭那麼輕鬆了,幾次手心被打的紅腫,我為了報復而慫恿他的外孫一起用墨水潑在他的白紋帳上,這使他非常的生氣,也就把我開除了,結束了不到一個月的補習,劉少哥也被我連累而同時結束了補習,出乎我意外的是,父親並沒有責備我,而我的頑皮也因此出了名。
我並不在乎被開除,那些難懂的古文,我一點也沒興趣,好在不久就在馬江中心小學讀五年級,又和劉少白同班,七叔的家眷也已搬來,就住在軍需處同一巷子的附近。七叔的女兒璧人讀四年級,在大目埕時,我們已經是最好的玩伴,而今我和她更是幾乎形影不離,她和我興趣相同,由於七叔是象棋的高手,也喜愛麻將等娛樂。假日我幾乎全到她家裡,和她下象棋、軍棋,玩麻將牌、樸克牌以及賭牌九的大小或用牌九玩接龍,踢毽子、聊天。而馬江小學後面小山坡上,就是馬尾最有名的天后宮,我們也常一起在這山坡田野撲捉蝴蝶,蜻蜓、等奔逐遊戲,,平日放學後也多是先和她一起到她家,我們幾乎形影不離。很多人都以為我們是一對好兄妹,的確我多麼希望她是我的妹妹,假若妹妹還在,我絕對不會再欺侮她了。
七叔單生一女一家團聚,和諧美滿,與我家破碎適成對比,我羨慕他們一家幸福的生活,也渴望分享他們一些家庭溫暖,每當我到小妹家,就會感到溫馨,離開她家則總有依依不捨之感,唉!母親!我們為什麼不能像他們一樣有一個自已的家?在家既沒有我活動的空間,我除了上學,就躲到同學黃小妹家裡玩。
我沒有家,我們在軍需處,過的是團體生活,臥室是和一位陳軍需叔叔共用,室內排兩張床,陳叔叔用的是單人床,我和父親共睡雙人床。雖然有勤務兵打掃清潔、僱有女傭洗衣服,但是父親卻要我自己洗手怕、洗襪子、擦皮鞋、掃地、整理房間。他對我的管教,全是日常的生活行為,他要我知道如何穿衣,怎樣拿碗,吃飯的姿勢,說話的態度等等,他認為這是做人之基本,他說一個人自己管不好自己,怎能管別人,他認為小事辦不好,怎能辦大事,這或許也是我在國文課本,讀的習慣說一文,「一室之不治,何以天下國家為」的
道理。
我在家裡是一個得不到溫暖的可憐虫,在學校我可不是虫,而是一條好漢,一個蠻橫好鬥的壞學生,調皮,打架,功課不好,我不但不以此為恥,反而以此為英雄的表現,馬江小學學生不多,但卻頗為著名,而且附近鄉鎮也都沒有小學,遠至閩江對岸,宮竹、羅星塔等地也都遠道來此求學,這些外來的學生,多身體健壯且多學有拳術,每遇打架,馬尾在地學生多不是他們的對手,我就和幾個好動同學,結為盟好,專為對付這些外來的同學,為了表現我們的義氣,我們一起到天后宮,燒香結拜。我終於把一位來自宮竹的六年級同學,打的頭破血流,他父親還帶著他到軍需處來找我,卻被衛兵擋住,不讓他去告訴父親,璧人把這些秘密告訴七叔,雖然七叔也罵我不該在外胡鬧,要好好的用心讀書,但是我不在乎,因為七叔常和我下棋,他能讓我一隻馬,我已經把他當成棋老師、棋友,而無畏懼他的心理壓力。我喜歡參加學校的各種活動,糾察隊,來出風頭,來表現自己。五年級上學期的六門功課居然四門不及格,本應留級,幸而劉少白四科不及格,也應留級,卻讓他補考,經過我自己向老師請求後也改為補考,如今想當年,差幸准予補考,否則小學畢業不了,就沒有讀書的機會了。寒假參加補習而且五年下期數學老師仍然是他,他是馬尾勤工工業職業學校畢業,教數學完全以理解方式,奠定了我數學的基礎,因此嗣後我的數學一直都是很好。「勤工」是福建省非常有名氣的學校,據說是海軍前輩所創辨,分別有六年制,招考小學畢業生及三年制,招考初中畢業生,設有造船、航海等相關類科,其中航空機械科也是當時中國僅有的類科。我也盼望小學畢業後,去讀這個學校,將來為中國建造一艘最大的鐵殼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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