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、開放大陸親人來台定居
這更是讓人雀躍的好消息,政府開放部分大陸親人來台探親、定居在臺灣的大陸人都希望能讓大陸的親人來台共享一段天倫之樂;也都希望親人能一睹台灣的富庶與現代化的建設,也更盼望這些信息能提供大陸建設的參考。經過四十多年的隔離,大家所期盼的不是對抗獲得之勝利,而是希望共創和平安樂的富強中國。魏同學的母親也是首批捷足先登台灣寶島,魏伯母高壽九十,身體健朗,來台後與媳婦兒孫相處和睦,她的孫子,每天買一種新奇的食品,給祖母嘗食,享盡天倫之樂,令我羡慕不已。雖然也有父母難以適應新的環境與生活方式,與家人相處未盡融洽,但是大家全都希望能接親人來臺,共一段團圓的歡樂。我也盼望能接母親來台,讓母親安享台灣富足的生活,讓母親也享受我們一家天倫之樂。我要奉侍母親乘高速公路的遊覽車,住觀光飯店、遊各樂園,讓母親觀賞台灣許多新奇的事物。
這個願望已經不是遙不可及,只要等待母親年滿七十五歲就可以達到目的,實現我們母子團聚的願望,等待吧!等待到來的那一天,期盼到來的時刻。再一年,就可實現我們母子團聚的心願,可是這一年,感受卻是特別長,更令人感嘆的是,飽受外侮的中國人,當我們可以抬頭挺胸走到世界任何角落的時候,卻不能自由、自在的在自己的國土裡往來,這些藩籬那年那月才能撤除呢?這種藩籬,竟然會存在於有五千年文明的民族裡,可嘆,漢朝的蘇武、李陵;唐朝的李白、杜甫,那些去國懷鄉的文詞,令後人不忍卒讀,可是時至今日,炎黃子孫仍然在寫這些文章,失根的蘭花,中國人到底要尋根到那年那月。等待吧!母親!那不是我們一家的事,那是天下大事,我們只有等待,等待做一個太平的狗呀。
母親年滿七十五歲,符合來台探親、定居的規定,母親可以來台了,我們久久盼望的一天,終於來臨,我們母子分離了四十年能夠重逢,能夠團聚,該不知有多麼高興,可是我內心卻充滿著徬徨,不知是喜是憂,喜的是四十年來日夜盼望的終於實現,憂的是母親來台後的生活問題卻也不少。其中最叫我擔心的是母親和岳母能否相處融洽。我一再向妻表示,如果岳母有意見,不妨暫緩接母親來台,承蒙岳母滿口答應一定會和母親和睦相處。母親和岳母有很多相同,同年齡、一樣的生肖屬龍,而且同樣的姓楊,更巧合的是岳母與我大姨媽同名,與母親同屬惠字輩,所以母親一見到岳母,就說我們該是好姐妹,岳母既說歡迎母親來台,促成我母子團聚的心願,我也就放下心了,我想以母親的為人,以母親過去做人的態度,應該不至於和岳母相處不好,而且兩老幾乎有相同的命運,或許同病相憐而更加和睦。岳母娘家優裕,不幸聽信媒妁之言嫁給岳父,竟是以補碗、修傘維生的小販,生活甚為清苦,中日戰爭期間,全靠娘家支助,以致被親友瞧不起,岳母原是家中驕女,個性極強,而今又無男依女,心情難免不盡開朗。 ----不幸的是問題就發生在她們兩人相同的際遇而且又相似的個性。
母親依規定可以來台定居,如何接她來,雖然可以拜託陳先生或魏同學,但是依母親的身體狀況而且要先經香港轉來臺灣,是否適當,由妻去接她最為理想,可是她新近嚴重的腰痛,醫生曾建議她手術治療,經商討結果,由她去接母親,順便拜候我及岳母娘家的親人,一舉兩得。
妻到福州也為母親帶來風光,時正農歷新年正月,除了拜候親戚,贈送臺灣帶回手錶、紡織物等紀念品,並致送紅包、壓歲錢。正月十七日母親生日,妻也借此機會為母親祝壽,宴請李家親戚及鄰居,席開兩桌,並贈送壽桃、蛋糕,歡愉親友。開放探親,母親原只盼望我能返鄉,讓我們母子能相會,得知我限於身分不得返鄉,求其次衹求妻能回鄉見一面,如今竟然能帶她去臺灣,直是天大喜事,喜出望外,妻陪她上街或市場購物,她逢人必介紹這位是她的媳婦,回來接她去臺灣,這該是她自從民國三十三年到江西被父親趕走以來,能抬起頭最高興的時與事。
福州雖然近在台灣的對岸,航程不比台北到台南遠,可是兩岸不同的中國政府,致咫尺成天涯。大陸人民來臺,直如過五關,關關難過。依中國大陸的規定,大陸人民來台,必須經由深圳檢查站進入香港,這一關卡台胞與大陸人民分別由不同的出入口通過檢查,而且對大陸人民的檢查又特別嚴苛、緩慢,據以往親友的經驗,要通過這一關卡,等候受檢人多,快則半天,甚且要一天,而且台灣親人無法陪同協助,大陸親友也不能護送入站,母親從福州到香港要乘坐將近二天一夜的遊覽車,又要在這關卡排隊等候檢查過關,母親的體能、體力以及生活上細節,如何承擔適應得了,再且語言的溝通也有問題,這些難題,在妻隨同陳先生回鄉之前,我都盡可能事先作了週全、詳盡的安排,除了委託旅行社派人到深圳協助妻辦理母親通關手續,同時也拜託香港朋友協助,必要時先安排母親在深圳休息一天後再辦理進入香港的手續。所幸母親老態龍鐘,在檢查站受檢查詢問時,又一問三不知,全是直呼叫妻的名字,使得中共官員也無可奈何的只好讓妻來協助她很快的完成檢查手續,而順利的通過了這一最令我們擔憂的一關。
深圳雖然很順利的過關了,但是還得在香港等待台灣入境證,依照台灣政府的規定,大陸人民必須到達香港後,親自到大陸救災委員會報到,然後由其出具證明,仍由其寄送到台灣大陸救災總會領取,持往入出境管理局申辦入境證,這些規定又給大陸來台人民增添許多麻煩,在香港等待救總的證明,等待境管局的入境證,約需兩週,這不只是增加了旅館住宿等費用的負擔,也增加了照顧老人家的許多不便.此時能讓大陸親人來臺團聚已是天大的喜事,再多的麻煩,也都能忍受衹是嘆息,中國人一向主張四海一家,而今卻關卞重重。好在此時政府推動便民措施,易於溝通,救總的證明書翌日即先由陳先生帶回,縮短了四、五天的等待及郵遞的 時程,且華航也甫經為方便旅客,可以將入境證交與台灣之服務處,即可在香港購票登機,不必將入境證寄往香港,這些改進又縮短二、三天的行程。母親停留香港不到一週,就很順利的來到台灣,母親應該是最順利來台的大陸人。這是母親做夢都沒想到的事,她常說沒想到這樣老了還有機會到台灣,母親只希望在她有生之年,我能回鄉見她一面,或者由妻回鄉見她一面,儘管妻長的什麼樣子她都不知道,可是總是兒子的媳婦呀!而今居然她能來台灣和我們一家團圓,這該多高興呀!
七十九年三月二日上午九時四十一分,華航班機到達桃園機場,母親終於踏進了台灣寶島,圓滿我們盼望幾十年的團圓夢,為了方便接母親,我特別拜託機場人員陪我在停機坪等候母親,可是當機門開啟,一個個旅客走出機艙,所有的旅客都已經出來了,仍然不見母親出來,我正疑慮是否妻說錯了班次,或有其他的變故,直到機上服務人員出來後,才看到妻扶著母親蹣跚的步出機門,母親雖然嚴重駝背,幾乎九十度的彎腰,走路要靠拐扙支撐,但是看起來身體倒還健康,雖然旅途勞頓,並無倦容,氣色紅潤。她握著我的手,還說我的手冷冰冰,說我身體太差、太瘦。從桃園機場接出母親,在高速公路車行中,在我頭腦裡徘徊的全是怎樣安排母親的生活起居問題,我無心耹聽妻在敘述到福州接母親的經過,在旅途中所遭遇的問題。那些困難、那些趣聞都無關緊要,我最關切的是即將面臨的難題,母親住的問題很難解決。我們的住宅,騰不出可供母親的臥房,這樣的居住環境,會讓母親大大的失望,在母親所想像中的台灣,必定是富有充滿著美好的環境,很難想像到我們的住處是如此的狹小。我們一家六口,原本僅僅蝸居在十二坪多的宿舍,總共也只有二房一廳,就正如有部電影所描寫的一家八口一張床,我們比他們多一張床,我們一家也只有二張床,岳母和女兒共用的是一張單人的雙層床,我們夫妻和兩個孩子共用一張雙層的雙人床,房間除了床及孩子讀書的書桌之外,幾乎留不出走路的通道,稍不小心,就會碰頭、撞腦,這對母親如何能適應,母親怎能想像到,中華民國如此富有的台灣,公務員卻過著如此貧窮的生活。母親來了,住在那裡,慚愧,竟然沒有母親住的場所,卻接母親來,為解決這住的問題,正好同棟四樓空著,同樣的十二坪多,經洽租後,讓岳母、大男孩及女兒搬到樓上居住,而母親則與小兒共住一間,但是仍然沒有母親單獨使用的臥房,這樣的安排她能滿意吧,沿途我一路盤算著,如何對母親說明台灣住的困難,母親會感到失望嗎?她的兒子,怎麼會如此的沒出息呢?母親將會大失所望,回想,離開母親時,母親的期望、自己的抱負,都成泡影,這樣的生活環境,怎不叫母親失望呢!沿途我一直為住處的狹窄,缺少母親的臥室感到不安,眼前的環境,實在不宜接母親來,為了急切企盼我們母子早日團聚,不得已傖促,何況居住環境,以我的收入,甚難解決,任何問題全是次要的,能儘快接母親來才是最重要,我想母親也是有同樣的心情,即使再差的生活環境,母親也會體諒,更何況一個公務員,白天上班,晚上教書,竟然如此貧窮,這不就像母親以往常說的故事人物嗎? 一介書生
兩袖清風,這不正是母親所塑造出來的模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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