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、開放大陸探親團圓有望
中華民國七十四、五年間,政府雖然禁止人民前往大陸,但是卻擋不住人民思鄉、思親的情懷,民間早有經由香港偷進大陸。偶然機會得知同鄉陳先生已曾數次往返家鄉,這個消息帶給我一個天大的喜訊,託他去看看母親過的是怎樣的生活,生活很苦嗎?身體很差嗎?住的房子很破爛嗎?還要做苦工嗎?心中種種關懷,疑慮都急切的盼望獲得一些信息。更迫切的託他多帶一點錢給母親,希望能立刻改善母親的生活。雖然過去幾十年,我們從沒有間斷通信,都只是報平安略解憂思而已,雙方都不敢多談,都怕字多有失,總是怕有麻煩,錢也不敢多寄,怕寄掉了可惜,而且香港代寄的朋友,以及母親來信也都說不必多寄,是否寄多了有麻煩? 託陳先生親手交給母親,就不會掉,也就不怕被別人知道,沒有了這些疑慮,一口氣託寄三千元港幣,是過去得寄四、五年的總數,這些錢,當然可以改善母親的生活,這固然是我最感到高興的事,而最迫切的卻是希望能暸解母親的實際生活情形,陳先生會親自看到母親,我日夜所最關懷的是母親的健康狀況,若是有病,誰會照顧她,之前母親曾來信說她右手風溼症,不能舉高,無法提物等等,究竟如何?家鄉僅有的親戚,姨母與姑媽,她們常有往來嗎? 過去我們貧窮,本來就鮮有往來,她們是否會照顧母親,種種疑慮、期待,都只因這一水之阻隔,也都寄託於這難逢的一個機遇。
陳先生帶回的信息,令我安慰的是,母親身體健康狀況不錯,除了嚴重的鴕背之外,雙手活動還算正常。此外最叫我高興的是,三叔的兒子和她住在一起,會照顧她。當我離開家鄉時,三叔尚未結婚,一向在外省,殊少回家,我只見過他一、兩次。由於三叔與三嬸離婚,而堂弟幼小無人照顧,就由母親予以撫養長大,母親對他可以說情同母子,而堂弟高中畢業後,雖然就業,但仍然和母親住在一起,共同生活。這個信息,對我來說,無異又是一個天大的喜訊,我自來台後,就一直以沒有兄弟感到遺憾,假若有一個兄弟留在家鄉,就不必擔心母親沒人照顧了,如今有了這位堂弟,這不是天賜給我的好兄弟嗎?這不是天大的好信息嗎?這實在也是母親的愛心,上天賜給她的一個福報。
母親在得知她得以到臺灣之前,也撮合了堂弟婚姻大事,親自主持他們的婚禮。堂弟是努力上進的好青年,惟高中畢業時,因他父親成分欠佳,依規定不得報考大專學校,只得委曲在某中學做技工,待遇微薄,恰好對門有一小姐,南平人,在她舅父家謀職,雙方時常有往來,兩人也有情好,母親也乘此機會向對方送聘,完成了他倆終身大事。
既有了這位常回鄉探親的信使,又得知了母親的生活大概,每次陳先生回鄉,我都是把握機會,早早拜託他帶錢、帶手錶、帶衣料、帶衣服、帶日用品,送堂弟、送姑媽、送姨母、送叔叔。我也盼望這些親戚會照顧母親,我也盼望他們給我來信,可是除了姨母已經病故之外,二叔、姑媽,始終沒有信息,後來才曉得是母親不肯將我的住址告訴他們,母親為什麼不肯告訴他們呢?母親有什麼顧慮嗎?母親怕他們寫信向我要錢?母親怕我增加麻煩?以往我們貧窮,被人瞧不起,幾十年來,母親更是孤老無依,她能不存疑心,只能嘆息,奈何我們生逢亂世。
民國七十六年(一九八七)十一月二日政府開放大陸探親,這消息讓久違家園四十多年身在臺灣的大陸人,欣喜若狂,這雖然不是他們日夜所盼望的反攻大陸,得勝歸朝,雖然不是國家統一,風光榮耀的回返家鄉,也不是夾著台灣富有多金,有一些衣錦還鄉的體面。雖然大家都已在此落地生根,卻也無法忘記那生長的地方,幾十年的背井離鄉,更是關懷它的一草一木。大家所最關切的是,一睹故園是否如舊,父母兄弟是否安好,親朋好友今可安在。幾十年不見的親友,總不能沒有一些見面的禮物,幾十年不見的親人,總希望能對他們有一些回饋,總希望能彌補一些對他們的虧欠。更希望把臺灣的經驗,提供他們參考,幫助他們脫離貧窮落後,共同攜手創建富強康樂的新中國。自此在台灣的大陸人就如潮水般湧向大陸,同學魏先生也是第一批,趕著回鄉去探望他渴念的母親。當他告訴我這可喜的信息時,我告訴他,我限於公務員的身分,不得回鄉,此時此刻,我的心情就像當年的李陵羡慕蘇武。我當然也不會放棄這個機會託他去探望母親,託他帶錢、帶日用品。魏先生帶回母親更多、更詳細、更具體的信息,並且還拍了母親和她住處的相片。母親住處共有鄰居二、三家,他們都對母親很好,他們的小孩在幼小時,父母上班不在家時,也常受母親的照顧,與母親多有感情,也都會照顧母親,母親住的是二樓一間小房間,室內有衣櫃、碗櫃、小桌,還有一付母親準備百年時用的壽板,母親對她生前身後也都有所安排。母親居住環境雖不理想,以當時大陸的生活水準,則尚不算太差,一般平民的生活,大致都是如此。何況母親一人在家,舉目無親,能有這樣的生活環境,也減輕了我一些憂慮。況且比起我們一家六口,只有十二坪多的宿舍,還算寬大多了。帶回這些信息,讓我更加安心,慶幸母親安康無恙。也益增加了我們母子團聚的信心,我寫信給母親,總不會忘掉一句話,只要母親身體健康,我們母子必有團聚的一日。礙健康的工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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